「所謂微型,依我的理解和體驗,就是細節在數量上的最大濃縮,以一兩個細節表現一個完整的故事,這就是微型小說。……微型小說可以是短篇小說的極致,集中體現了細節和文字的魔力。所以認為微型小說是初學寫作者最佳練筆體裁,實在是莫大的錯誤。」王璞:《怎樣寫小說--小說創作十二講》(香港:匡智,2008),頁40-41。



2008年1月19日 星期六

赫拉克雷斯遊戲 - 阿騰

赫拉克雷斯遊戲  阿騰

赫拉克雷斯(Heracles)是希臘神話中的英雄。他是宙斯(Zesus)和安菲特律翁國(Amphitryon)的王后阿爾克墨涅(Alcmene)所生的。由於他是宙斯與凡人女子所生的兒子,所以生來就受到天后赫拉(Hera)的憎恨。赫拉克雷斯出生後,母親因為害怕赫拉而將他丟到野地裡。然而赫拉從旁經過,因為不知情而用自己的乳汁餵餔他,令他力大無比,成為有名的大力士。赫拉的嫉妒令赫拉克雷斯不能成為地上至高無上的王,又讓他發瘋殺死自己的妻兒。後來,赫拉要他為當上國王的兄長歐律斯透斯(Eurystheus)完成12件苦差……

我一面看著《簡明希臘神話》,一面想:「那與黃老先生的『赫拉克雷斯遊戲』有甚麼關係?」

今天早上,總編輯對我說:「黃老先生是個隱世富豪。他臨終前決意舉行『赫拉克雷斯遊戲』,並將自己的遺產悉數餽贈遊戲的優勝者。『赫拉克雷斯遊戲』歷時經年,上星期終於結束了,勝利者是潘卓然先生。我手上有他的地址和電話,你快快聯絡他做訪問,訪問遊戲的詳情、勝出的祕訣、獲得鉅額財富之後的打算……你的訪問將會用來做一篇特刊,佔據一整個版面。這是你爭取表現的好機會,所以你要用心去作!知道嗎?」

難得總編輯讓我一展拳腳,即使我對此事一無所知,仍急不及待接過這燙手山芋。我二話不說便答應總編輯給我的任務,還急得給自己的唾液嗆到。總編輯見我紅著臉,一臉窘迫,不禁哈哈大笑。

***

我叩門進入潘卓然先生的居所,自我介紹一番,並且道明來意。

那時潘先生坐在桌子旁邊,默不作聲。我上前靠近他,發現他三十多歲,可是外表看起來卻像個四十開外的壯年人。他的皮膚黝黑,身材瘦小。頭上佈著零星的白髮,眼窩深陷,鼻子卻蒼勁有力。眼角的皺紋和鼻翼兩邊的法令將五官勾勒得更加細緻。一看之下,這人似乎飽歷滄桑。

潘先生沒有理睬我,只顧著搖晃手中的玻璃瓶。我的目光給他手上的瓶兒吸引著。那瓶子盛滿乳白色的液體,裡面盛著一樣物事。那物事先在濁液中浮浮沉沉,然後隨著瓶內的漩渦打轉,彷彿暴風雨中的葉片。無論我如何努力追尋它的軌跡,也無法分辨那物事到底是甚麼。潘先生不發一言,只定睛注視那瓶。我亦目不轉睛看著它。

如此過了約莫五分鐘,他忽然開腔道:「『赫拉克雷斯遊戲』的規則是要讓五十位參賽者在一個無人荒島內競技。誰首先完成遊戲內的十二項任務,並且最先返回起點的話,誰便獲得勝利,獨享一億元遺產。」

我立即找個位置坐下,趕緊拿起筆記本和錄音機,問:「至於那五十位參賽者,他們是怎麼樣的人物?」

「男或女、年輕人或老年人、貧或富;幾乎甚麼種族、信仰、背景的人都有。但都有一樣共通點……」他深呼一口氣,繼續道:「所有參加者都是那人的私生子女。」

我的眼睛瞪得前所未有地大,連眼球也幾乎掉出來:「甚麼?你說那五十人都是黃老先生的子女?」

「對!」潘先生垂著頭,把臉側向一邊,試圖迴避我的目光。他幽幽地說:「一直以來家母都騙說我是個遺腹子,沒料到我的生父居然是個富豪,而且為我平白添了四十九個兄弟姊妹!」他深歎一口氣,換了一副詭異的臉,朣孔也在擴張:「一年前,他的妻子拿著那男人的遺囑向我兩母子宣告這事實,並按照那人遺願舉行這個荒謬的遊戲。」

「荒謬?」我心想:「對了!一個男人能夠誕下五十個私生子女,單是這一點,已經夠離奇的了。」

「金錢有著難以言傳的魔力。」潘先生淡淡地說。他瞪著眼,嘴角微翹,額前的皮肉正在抽搐:「金錢能叫人失去常性,也叫人癲狂。在鉅款的利誘下,無論多瘋狂的事情也敢作。」

我戰戰兢兢地道:「你能舉例說說嗎?」

他抬起頭來,身子傾前,眼睛死死地盯著我雙目,冷笑道:「十二項任務裡,每一項都叫我畢生無法忘懷!」說罷,便將那盛滿乳白色液體的玻璃瓶放在我的面前。

我低頭盯著那瓶兒,一臉狐疑。瓶內的漩渦慢慢平息,逐漸沉澱。在我眼前的瓶子裡,有一樣物事浮沉著--一根瘦長的手指!這時,我才發現到他本來緊握著玻璃瓶的手,原來獨缺一隻手指。我嚇得目瞪口呆,不禁用手遮掩口鼻:「那是……」

他咳笑起來:「『赫拉克雷斯遊戲』的第一項任務--將自己的一根尾指割下來。」他眼球滾動著:「呵哈!沒料到五十人裡面,居然沒有一個拒絕一億元的引誘!」

他邊說邊笑,表情猙獰而扭曲。我看著他的臉,連自己的身體也不斷打顫,久久無法止住。

(二零零八年一月十八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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