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所謂微型,依我的理解和體驗,就是細節在數量上的最大濃縮,以一兩個細節表現一個完整的故事,這就是微型小說。……微型小說可以是短篇小說的極致,集中體現了細節和文字的魔力。所以認為微型小說是初學寫作者最佳練筆體裁,實在是莫大的錯誤。」王璞:《怎樣寫小說--小說創作十二講》(香港:匡智,2008),頁40-41。



2009年6月29日 星期一

睡醒 - 阿騰

睡醒  阿騰

威利一覺醒來,發現窗外蝴蝶紛飛,鳥聲啾啾不絕,從窗外傾瀉而來的陽光,剛好打中他的臉,叫他的臉龐紅紅癢癢。

他打個呵欠,悠悠思忖:「今天的天氣真怡人!」

威利伸一伸懶腰,抬起頭瞄瞄牆上的大鐘,看見時針、分針不偏不倚,剛好在十二字上重疊。他眨一眨眼,想一想,然後尖聲大嚷:「糟!誤點了!」

於是他趕緊從被窩中彈起來,躍身跳下床,然後踴到衣櫥前,隨便挑了一套西服。

「怎麼了?為甚麼沒聽見鬧鐘聲?鬧鐘壞了麼?同事見我沒上班,怎麼不撥電話給我?一定是昨夜超時工作得太厲害,太晚入睡,所以誰也吵不醒我。今天無故遲到,怎麼向老闆解釋?唉!我為何那樣胡塗呢?」

威利飛快地穿好襯衣,套上褲子,束著腰帶,結上領帶,洗個臉,剃掉鬍鬚,隨便梳個頭,連牙齒也顧不得去刷,就攜著文件包,套上襪子,穿上黑皮鞋,披上外套,碎步走出家門。

他在升降機裡交叉雙手,跺著腳,一直瞧著腕錶,埋怨道:「今天升降機的速度好像特別慢。」

等到升降機抵達地下大堂之後,威利便闊步直朝出口走去。

管理員揚揚手打個招呼,問道:「嗨!李生!星期天也要上班麼?」

威利立即停步,轉過頭來,瞪著管理員,問:「今天是星期天?」

管理員以不解的目光瞧著他,緩緩點頭道:「是!」

威利稍稍思量,心裡還在懷疑。這時,他摸一把褲袋,眼睛瞪得更圓更大--

「門匙……好像遺在家裡……」

2009年6月8日 星期一

才子 - 阿騰

才子  阿騰

最近,靈感女郎沒有理睬周圍騰先生。連日來,周圍騰先生輕叩自己的腦門,也敲不出半點靈感。他天天對著十餘篇半開始半結束的小說,常常慨嘆自己資質太平庸,無論如何絞盡腦汁,也無法擠出新主意。

「這叫我如何向出版社交代呢?」他自言自語道。

一天,周圍騰先生如常到茶餐廳喝奶茶讀報紙。他讀到曹先生的專欄的時候,猛然醒覺專欄作家的能耐,居然天天都能吐出半千字。他想:「曹先生曾到海外留學,畢業於外文系,熟識中西文化,而且著書多,創作力強,對人對事都有精辟獨到的看法,是文壇公認的才子。如果有他為我指點迷津的話,準能令我茅塞頓開。」

於是,周圍騰先生決定拜訪一下曹先生,請他指教指教。

二人見面,曹先生一手拿著泛著微黃的報紙,另一手揚起白色彩字反射著燈光的彩報,問:「我手上有二十年前的報紙,也有今天剛剛出版的。你看有甚麼分別?」

周圍騰先生道:「這一份純粹黑白,偶有紅字;那一份頁頁彩色,繽紛無比。這一份文字居多,工整有序;那一份圖文並茂,目不暇給。這一份字字如璣,每頁動輒過萬字;那一份內容甚少、標題碩大,就算身處十呎之外也清晰可辨……」

「答得不錯!爬格字的人呢,最重要的是顧及讀者的口味。你看看這兩份報紙便一清二楚了。」曹先生洋洋得意地道:「事情孰真孰假不要緊,最要緊的是故事夠奇情。內容中肯與否也不重要,最重要的是夠偏激。只要事事誇大其辭,將事情描繪得龍飛鳳舞,讀者自然天天追捧,銷量自然節節倍升!」

周圍騰先生緊縐眉頭,心裡嘀咕:「甚麼?真相不重要?立場偏頗也不要緊?難道做文字的人不須要顧及職業操守嗎?」然而他見曹先生振振有辭,口沬橫飛,便將這些疑問通通吞進吐裡。

曹先生繼續說:「孔子云:『食、色,性也。』所謂人類,其實和禽獸無異,都經不起飲食和性愛兩個慾望。」他笑嘻嘻地拿起案上的報紙:「這副刊天天滿載食評,這情色版天天介紹好去處。如果報紙沒有這兩個法寶,就算割價三元也沒有人買來看!故此,我著書寫文的題材,與辦報紙的人一樣,只會圍繞這二事。」

周圍騰先生越聽就越反感。尤其曹先生引錯經典,曲解告子的名言,就令他十分氣憤。他暗想:「這『才子』說話,居然東拼西湊,胡說一通!欸!稍有學術水平的人,都曉得這句話的真諦--飲食和喜歡看賞心悅目的東西,都是人類的天性,並不如你所說的那樣難聽!」

既然『才子』名不副實,周圍騰先生便禮貌地告辭,匆匆離去。

他一返回家中,回想曹先生的話,便隨手拿起案上的新聞瞟瞟頭條報導,猛然發現當下的新聞原來只圍繞權力、金錢和性三事。周圍騰先生對自己說:「好吧!我試試以這三件事情創作一個三部曲。」

結果周圍騰先生花了幾個星期,完成三部小說,將稿件交給出版社。出版社的編輯閱後大讚內容精妙無比,高潮迭起,更稱周圍騰先生深諳人性弱點,文筆媲美才子,堪稱文壇新寵。

這叫周圍騰先生錯諤不已。